2022-02-16

 台灣有聲資料庫(11)鬧廳音樂(二)


八音傳奇陳慶松與其曲藝             鄭榮興

(編按:本文作者為教授,戲曲樂師、演員、教育工作者;作曲家;民族音樂學戲曲研究者,做過復興劇藝實驗學校附設綜藝團團長兼歌仔戲科代理主任、復興劇藝實驗學校校長、國立臺灣戲曲專科學校副教授兼校長、台北市私立方濟高級中學校長及國立臺灣戲曲專科學校教授兼校長。剛才獲文化部登錄為國家重要無形文化資產一客家八音保存者


                                                                          陳慶松先生。圖片提供:鄭榮興


陳慶松先生於西元一九一五年出生,台灣苗栗人,祖籍廣東梅縣,九歲時隨其父親陳阿房先生學習吹奏特製的小型嗩吶,又學習胡琴、打擊、北管戲曲及九腔十八調的唱腔,十歲開始隨八音團工作,負責吹場音樂及簡單八音小曲的演出,十二歲學習黑頭道士、道場音樂的吹奏,二十一歲正式拜黃鼎房先生為師,學習所有八音的音樂及佛教的梵唄音樂。

 

                                      鄭榮興率陳家八音團演出「百家春」

二十三歲到花蓮去自噴春,受到當地人士的欣賞,聘他去教授北管子弟圈。時逢抗日戰爭之始,無法到花蓮去,繼而新竹、苗栗等地被禁鳴鑼鼓(禁鼓樂),二十四歲時,被日本政府征調到高雄左營奉公一百多天,二十五歲回苗栗,隨師公黃阿皇先生學習洋裁,並且在閒暇之際,由師公親自傳授其絕技鳳凰鳴 (即鳳求凰)一曲。

台灣光復後,為了充實自己,再跟隨亂彈劇團新龍鳳、南華陞等劇團約五年,研究其曲牌與唱腔?然後回苗栗,開始從事八音工作,自己組織八音圈,傳授門徒,兒子鄭水火、侄兒鄭天送、學生郭鑫桂、謝顯魁、胡煥祥、李阿增及孫子鄭榮興等,以家班的型態在新竹、苗栗、東勢各客族聚落演出,深獲好評,並且還遠到北港朝天宮及高雄。四十五歲以後開始在苗栗縣各地傳授北管子弟圈,有苗栗巧聖軒、大坑勝樂軒、福星和樂軒、苗栗新樂軒、褔星軒、頭份巧聖軒,以及頭份內灣八音圈, 為八音界公認的「一代大師」。

 

第一代陳家八音團合照。鄭榮興提供

民國六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於台北實踐堂參加民俗基金會所舉辦的第二屆民俗藝人演奏會,演出「鐵鍛橋」、「六板」及「十送金釵」 等樂曲。又以鼻孔吹兩把嗩吶震撼音樂界。民國七十一年八月應苗栗縣教育局聘請,在建功國小舉辦為期十五天的客家八音研習會。民國七十二年二月十九日,應新象公司邀請,帶領陳家八音國參加第四屆國際藝術節中國傳統之夜演出,曲目是「大閉門」和「糶酒組曲」。

 

陳慶松先生所演奏的曲目有:

 

(一)自師父所傳習的曲目

 

1.     吹場部份:大開門、小開門、一枝香、大團員、福祿壽、漢中山、新義錦、過江龍、拾番頭、大五對、雷星台、夜行船、得勝令、普魔咒、三句半、水底魚、一串蓮、百家審。

2.     絃索部份:一巾姑、王大娘、二八佳人、雪梅思君、姑嫂看燈

、算命歌、鳳娘歌、打花鼓、懷胎、白牡丹、清晨早、剪剪花、九連環、冷包茶、補缸、看芙蓉、紅繡鞋、王美人、醉月樓、耍金扇 、開金扇、賣什貨、嘆煙花、雪花飄、十八緞、山歌仔 陳仕雲、老腔山歌、問卜、初一朝、瓜子仁、十八摸、情不捨、病子歌、鬧五更、送金釵、洗手巾、賣酒、上山採茶、上大人、洋洋湖、四大金剛、高山流水、六板、大八板、緊大開門、鳳凰鳴、緊大五對、狀元遊街、三句半、大埔調、十二月古人、鐵鍛橋。

 

陳慶松嗩吶獨奏的「病子歌」。

(二)自己編作的曲目

 

1. 吹場部份:寄生草、新金榜、上小樓。

2. 絃索部份:南詞天宮、女告狀、改良平、都馬調、和番頭排。

3. 吹戲部份 :彩板、平板 、二凡、緊中慢、慢中緊、西皮倒板、西皮原板、刀子、流水板、二簧倒板、迴龍、二簧原板、流水板、慢頭、背詞仔、七字仔調 、都馬調、腔子、改良調、緊疊仔

4  .時代歌曲:大國民(日語歌)、三聲無奈(台語歌)、青春嶺

 

 有關陳家八音團與陳慶松先生                鄭榮興


苗栗陳家八音團由陳招三先生於一八八二年創團至今,民國三十四年至七十二年間,由陳慶松先生領團時發揚光大,足跡遍及新竹、苗栗、高雄、屏東、花蓮等地,是苗栗客家地區的金字招牌,現由陳慶松的孫子鄭榮興領軍,團員共二十餘人。


已故的八音傳奇陳慶松生於西元一九一五年,祖籍廣東梅縣,九歲時隨其父親陳阿房先生學習特製的小型嗩吶,又學習胡琴、打擊、北管戲曲及九腔十八調的唱腔。十歲開始隨八音團作,十二歲學習黑頭道士、道場音樂吹奏,二十一歲正式拜師黃鼎房先生,學習所有的八音音樂及佛教的梵唄音樂。二十五歲起再跟隨亂彈劇團五年,研究其曲牌與唱腔,後掌陳家八音團,四十五歲開始傳授北管子弟團,為八音界一代大師。

陳慶松先生最為人詫道的是他能同吹兩隻嗩吶,被視為是奇人。 



《苗栗陳家八音團的第二代團員》 

                                                                  鄭榮興領導後的陳家八音團之排場。圖片提供:鄭榮興

此次增錄的部份,係由苗栗陳家八音團的第二代.第三代團員共同完成,多是受過陳慶松先生親炙的徒子徒孫,成員包括有鄭水火(陳慶松之子).郭鑫桂.謝顯魁.胡煥祥.羅時星.陳接枝.彭玉坤.王順能.鄭榮興(陳慶松之孫).張士峰(鄭榮興之徒)。

這些徒弟多半在小學畢業後以學徒方式,住進師傅家學習八音,但王順能例外,他出身地主家庭,原是業餘亂彈戲子弟社中相當傑出的一員,二十幾歲結識陳慶松,即拜陳為師,有趣的是他是閩南泉州裔人,卻成為客家八音演奏者,相當特別。

郭鑫桂、謝顯魁,一是陳慶松的首徒,一以天資聰穎聞名,在師傅身上學習到表演風格,也各有所取。言語雖有點口吃的郭鑫桂,曲風平穩而厚重,深得陳慶松疼愛,師徒感情極深。

謝顯魁則以天資聰穎聞名,陳慶松老師前一日教的曲目,隔天 即能背誦吹奏,後也因陳的引介,往戲曲伴奏發展。 


客家八音全聆聽  陳家八音團「客家八音」1995

 

2022-02-07

台灣有聲資料庫(10) 「鬧廳音樂一」

「天官賜福」與北管「囝仔仙」 邱火榮的故事 范揚坤

 

             邱火榮(圖左二)、潘玉嬌(圖右二)夫婦在北管圈中前後場呼應,留下佳話。邱火         榮先生提供。

 

身份證上記載的出生年,比實際年齡小的邱火榮,一九三四年出生於一個戲曲世家,父林朝成(樹成仙)、母邱海妹皆是久享盛名的亂彈戲樂師和演員。

自小即跟隨父母學習亂彈戲曲表演,奠定了邱 火榮 自後在民間戲曲表演藝術成就上的深厚基礎。他說:「我父母原本就是從事表演亂彈戲工作的藝人,父親當年就是很出名的亂彈戲後場師傅,不但在職業戲班中工作;許多的業餘子弟圈也經常聘請他到子弟曲館中教那些子弟學習亂彈戲的後場音樂。我從小就這樣跟著他到處去玩,他教徒弟時就讓我在旁邊看著,旁聽他上課。我學這些後場的樂器演奏,或前場唱曲都學得很快,十五歲那年就被我父親的師兄弟王振生帶到他的布袋戲班 『振樂天』當後場樂師。振生和我父親都是石頭仙(朱石頭)的學生。石頭仙當年是中部地區很有名的子弟先生(教亂彈戲),也是布袋戲演師,連道士作法事他都內行﹔不過大部份的徒弟都是學布袋戲,好像只有我父親跟他學亂彈戲後場,吃鑼鼓飯。

 

                                  由邱火榮與潘玉嬌領導前後場的「天官賜福」之「封相」

「我十六歲時,臺北的子弟館德樂軒請我父親到臺北教館,全家才搬到台北來。隔年,延平區賣魚攤販組織的子弟館金海利也找我去教他們;因為我才十七歲,很年輕,那時大家都叫我「囝仔仙」。」教了金海利的子弟演奏亂彈戲曲音樂一年後,邱火榮離開曲館到李天祿經營的布袋戲班「亦宛然」當後場樂師,直到一九五九年年底當兵前才離開「亦宛然」。在這八年期間邱火榮除了繼續由實際演出中汲取經驗,同時也尋求機會學習其它欒種音樂。十九歲時,他進入當時位於歸綏街上的「中華票房」學習平劇文武場伴奏音樂

,先後跟隨過隨顧正秋的「顧劇團」來臺灣的鼓師侯佑宗學習平劇鑼鼓,以及小明和德厚仙二人學習各項文場樂器演奏。

 

                                                    邱火榮年輕時於三重大同北路自宅。潘玉嬌女士提供。

邱火榮說起當年:「以前的中華票房』就在『江山樓』酒家旁,現在已經拆作公園了,就是今天的『歸綏公園』。那時組織這個業餘平劇票房的館主李萬得是本地人,我和『共樂軒』的子弟朱清松那時都去他那邊學,他那裡的老師很出名,像德厚仙就是江山樓中教藝妲唱、奏平劇正音最有名的老師,他的絃、吹功夫好得不得了。當初我學平劇後場最直接的理由,主要是為了演出時可以應用,那時北部的布袋戲逐漸流行加入平劇音樂伴奏﹔我在『亦宛然』工作,也要會平劇的戲曲音樂,才能配合時代的需要。」

 


                                「天官賜福」的吹場:功曹出台。

對邱火榮而言,從事戲曲音樂伴奏不但是份工作,更是終身的事業。任何有助於他發展專業的學習,都是他所必須深入鑽研的。除了開始學習平劇後場音樂之外,二十三歲那年,住在三重文化北路的邱火榮,又再另外和在交響樂團工作的鄰居蔡義學習西樂管樂器演奏。「我當年一直覺得,學樂就要樣樣學,也看看西樂和傳統漠樂到店有什麼不同、看西樂比較難學,還是我們的漢樂比較難學; 這些都應徹底研究。等把這些表演功夫都學上手後,對『樂理』才能瞭解得更深刻。」初始他學習的漢族戲曲音樂記錄工具為工尺譜,西方音樂卻是藉用五線譜和簡譜記錄音樂﹔邱火榮此時面對的是另 一套全然不同的音樂系統,連基礎學習工真都不相同,一切都得重新開始。都是他必須能精通操作的。除了家傳的亂彈戲曲技事事, 邱火榮對於其他音樂曲種的熟練,使得他在民問戲曲舞台上日漸成就為精通各種後場的全能型樂師藝人。

 

一九五六年,邱火榮與相戀四年的苗栗後龍女子潘玉嬌於臺北結婚, 潘本人亦為亂彈戲著名小生演員。早在邱火榮還在「金海利」教子弟唱曲演奏樂器時,便結識了小他二歲的潘玉嬌。當年她才十八歲,初由苗栗後龍東社的「再復興」亂彈班,被借調至台北幫新成立的「老新興」亂彈戲班與其他職業演員同台競藝,幫「老新興」班「開台」。在大稻埕慈聖宮前的「開台」演出中,結識于未來夫婿一一那時在台下看戲的邱火榮。對於當年,邱火榮說:「她到臺北『開台』演戲時就認識我了。」以前新的戲班成班後第一次演出就叫「開台」,一方面給台下觀眾鑑定程度,一方面也給自己打些名氣,讓各方知道認識。那時在北部開台,大部份都是在「慈聖宮」,因為大稻埕裡學亂彈的曲館很多,像廟前就有一個「平樂社」,這裡喜歡亂彈戲的觀眾比較聚集。

                      於金門九三康樂對退伍前夕的邱火榮(圖左二)與同袍合影。邱火榮先生提供。

 

當年潘玉嬌幫「老新興」班「開台」後,原本己回到後龍東社,繼續幫「再復興」亂彈班工作;但不久之後,劇團人事的不和,促使她決定與母親一齊北上,正式為向她挖角已久的「老新興」班演

出。潘玉嬌提及那時說:「原本被借調至台北幫『老新興』開台,只是人家知道我演得不錯找我去幫忙,開台後原本希望我留下,條件也開得很好,但是我那時在『東社班』(「再復興」)有股份,其 他股東不許我走。後來班裡開始兼演歌仔戲,我沒興趣,再加上一些人事上的問題,才出班到『老新興』去演戲。『老新興』當年十幾個老闊,館址在士林,為了演戲方便,後來遷到中山北路、林森北路一帶,不然散戲後太晚沒車得走路回班裡,實在太遠了。」

 

嗩吶大排場,邱火榮與三重南義社

潘玉嬌到臺北為「老新興」工作後,漸與邱火榮熟絡。關於戀愛經過,兩人當年倒像是相互提攜的一對學友,感情逐漸在平淡中滋長。邱火榮說道:「認識她以後,常常就會抽空到她演戲的地方在臺上幫她伴奏,又帶她到我父親教館的『德樂軒』學習更多的亂彈戲曲。她又很用功,經常就會一個人從中山北路(以前叫牛埔)走到涼州街太平國小後面的『德樂軒』請教我父親。因此我父母都很喜歡她,不但我父親教她學戲唱曲,我母親也指導她的身段台步,我母親八歲就進戲班學戲,是很老資格的有名亂彈戲演員,阮倆人就這樣交往 了四年,到二十三歲我才娶她。」

 

娶妻後,邱火榮依舊在「亦宛然 布袋戲團工作,直到一九五九年的年底才因役期將近而離開劇團,回到台中等待入伍通知。離開 「亦宛然」到入伍這段期間,邱火榮一直在「瑞福興」亂彈劇團擔 任後場伴奏工作,與妻子潘玉嬌兩人同台演出亂彈戲。入伍後,精通許多中西樂器表演的他被調入師部康樂隊,同時也兼平劇隊後場樂師。在金門服役期間,部隊的師長甚至找他組織布袋戲團。談到當時,他說:「我過去金門後,師長找我組織偶戲團。為了這件事,我特別回臺灣找闊嘴師(王炎)幫忙準備東西。闊嘴師幫我買了一整組行頭,有戲偶、有道真,連木刻彩樓戲台都有了﹔可惜當時嫌重,彩樓留在台灣沒有拿走,就只揹了兩袋戲偶回去;不然我今天就賺錢了,那座彩樓到現在算是古董囉!」

 

                                                                            邱火榮、潘玉嬌夫婦結婚儷影。潘玉嬌女士提供

自部隊退伍後回到臺灣,進入「小西國」掌中劇團擔任司鼓,領導後場伴奏前後八年。之後北投子弟館「清樂軒」請他到館教導愛好亂彈戲曲的子弟學習亂彈戲曲音樂,在「清樂軒」擔任教館的子弟先生兩年。離開「清樂軒」後,開始到歌仔戲班中發展,過去奠定的深厚基礎下,歌仔戲應用的後場伴奏工作對邱火榮而言,自然是游刃有餘。在他記憶中,將近二十幾年在臺北地區歌仔戲圈內生活歲月中,前後大約經歷有十九個戲班。那些年邱火榮空閑時也兼教子弟社園,像是板橋「潮和社」、三重「南義社、中和的「共和社」他都去教過。直到前幾年他才又回到「小西園」,領導「小西園」後場、並擔任音樂指導工作。

 

從小就追隨父母學習亂彈戲曲的邱火榮,家學影響下選擇了戲曲表演為一生的志業。父母傑出的造詣成就,不但給了他一個優於其他同行的起點,也塑造了他對自身藝業的嚴格要求:「選手」,是他對個人的認知。他說:「我常覺得阮藝人學的這手藝』,本身實在很深沉,大家功夫學到哪裡,誰也不能騙神。台上樂師在用曲,好壞當然要被人檢討。又不是業餘的在家拉給自己聽。我們是選手,一出手戲臺下眾人就在看!可是現在有些人看我們是『老藝人』!表演這些像是餘興的、拿來做趣味的;不曉得我們下多少苦功在裡面。像現在政府找我們出國去表演,每次都只補助一點點錢,把藝人當成是業餘表演者,好像不知道我們靠演出維生的一群人……。」也許邱火榮早已發現台灣民間藝術的沒落,除了時空的變遷外;那一群「某些人」惡意的漠視,要負很大的責任!其實長期努力、自我要求的民間藝術家,求的只是滿足現實溫飽的生活,和對於他們專業的尊重。

 音樂聆聽:

台灣漢人過年鬧廳音樂(1)天官賜福 邱火榮潘玉嬌與三重南義社1995